编者按:
南开具有光荣的爱国主义传统。抗战时期,许多南开人主动奔赴沙场,用鲜血和生命诠释了爱国、奉献的精神内涵。新时期,更有一批批南开人积极响应祖国召唤参军入伍,成为光荣的人民子弟兵,为实现强军梦、强国梦贡献智慧和力量。习近平总书记曾回信赞扬南开学子携笔从戎、报效国家的行为。为展示南开军人校友从军报国的情怀和建功军营的事迹,弘扬保家卫国、忠诚担当的爱国主义精神,南开校友总会启动“南开人在军营”征文活动。
难忘新兵连
余晓勇
从南开大学化学系技工班毕业以后,我被分配到学校综合化工厂工作。报到时被告知:“先别到厂里来上班了,去学校武装部报到吧。”之后我们这批新兵在新开湖畔图书馆门前与校系领导合影,在南开区某餐馆吃了一顿送行饭,离开了学校津门,赴空军第十六航校度过了五年多的军旅时光。
(图片说明:与校系领导、武装部和部队接兵领导合影。时间1972年12月某日。
后排左起第六人为时任南开大学党委书记卢志彬、第七人为党委副书记乔军。第二排左三为作者。)
1972年12月24日晚,我和南开大学武装部入伍的全体新战友,告别了家人亲朋,与南开区全体新兵在南开体育场集结,从天津北站登上专用闷罐列车。军列一路时走时停,途经河北、山东、河南,过三门峡,出潼关,于第二天后半夜抵达陕西户县(今西安鄠邑区)。十六航校二团的新兵连营地坐落在一片田野,早先曾经是农场,后来被闲置。有几排泥土垒的平房,房屋没有住人空空荡荡,没有炉火取暖,也没有任何家具用品。这里就是我们两个多月新兵连生活的营地。
抵达的时候已是凌晨约三点钟。从下火车到营地之间还乘坐了大约一个小时汽车,不是大巴或公交车,而是有帆布篷顶的军用卡车。冬夜的寒气加上冷风几乎把人给冻僵,穿着棉袄棉裤挤作一团也不管用。下车集合点名后,炊事班早已烧好了一大锅酸辣汤,每个人用刚发的搪瓷饭盆儿从大桶里盛上一盆儿,直喝得头上冒热气,汗水透衣裳。然后由老兵班长带领各班新战士,来到已分配好的房间,在铺有稻草的地铺上,打开各自被褥倒头睡下。又累又困的人们一个挨着一个,被子上再搭上自己的棉衣棉裤,入睡并没觉得冷——这就是我们在军营度过的第一个夜晚。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的哨声将人们唤醒,新战士们明白在家懒床的日子从此结束了,紧张的军营生活开始了。
(图片说明:和战友在营房前合影。前排左一为作者)
新兵连给我的“人生第一次”很多,这里只能说几件事。
——“行动听指挥”。当兵的日子不同于在家,也不同于在学校。父母重养育,老师重教育,参军入伍最重视服从命令听指挥。道理连长一开始就在队列前讲明了:“谁不服从命令,不听命令,出了问题,让他回家去!”那时候我们都是刚满18岁的热血男儿,听了本军的战史,面对过血染的战旗,谁愿成为次品、废品给退回家去呢?道理不必天天讲,行动却要天天练。军令从不拖泥带水:每天起床听号令,熄灯听号令,开饭听号令,集合解散也要听号令。“一声令下马上行动”,“让你向西不能向东”,日复一日月复一月,一群毛头小伙儿终于变成了“令行禁止”的战士。
——“老兵带新兵”。新兵连重要训练内容之一是队列训练。“稍息!”“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报数!”“齐步走!”“正步走!”“立定!”看似简单的行为,要练到每个人都能姿势到位,全班行动整齐划一,并不是想象那么容易。不管是腰酸腿疼汗流浃背还是风吹日晒刮风下雪,老兵班长都不会降低标准。看到队列前班长以自身行为做标杆,一遍又一遍纠正动作,新兵就是有人想偷懒也不敢。如有人懈怠思想开小差,还会被单独叫出队列,站一旁看看其他人的姿势是怎么练的。每天起床马上开始整理内务,要把被子叠成“豆腐块”,大衣也要叠得方方正正有棱有角摆在被子上面。然后检查评比,看哪个班最好哪个班最差。开始觉得很难,后来居然也能做到被子、脸盆、毛巾等摆放“一条线”。第一次打靶我打了10枪81环,这当然离不开老班长手把手悉心教练。春节包饺子各班全体齐上阵,炊事班大锅烧水,谁先包好谁先煮,晚下锅的班饺子煮破了不少,盛到饭盆里皮是皮馅是馅。有人端起饭盆想起往年过年妈妈包的饺子,忍不住黯然落泪。老班长比新战士大不了几岁,不仅要白天带队训练夜晚查铺查哨,发现有人闹情绪或想家还要找时间促膝谈心“解疙瘩”。随着时光流逝我们也变成了,有的也经历了“带新兵”,老兵的“传、帮、带”留给了我们。正像是有一段快板书所说的:“老兵生来他带新兵,带出的新兵成了老兵”。
——“不忘有敌情”。由于营房四周没有围墙,我们班房子窗外是一片冬天的麦田。窗户“玻璃”当时是用纸糊的,夜里风大的时候会被吹得发出响动。据说作农场的时候有野狼出没,偶尔会有狼来寻找吃的东西。为安全起见新兵连每天设置哨兵,夜间巡逻站岗也是一项训练内容。某日听同屋有人说,半夜里被一阵声响弄醒,睁眼一看,窗外透过窗户纸,有个不知道是狼还是狗的影子,像是要跳到屋里来,可把他吓坏了。于是全连都提高了警惕,夜晚哨兵配了枪,每轮两个人。轮到我们上岗的时候,还把枪上的刺刀打开。所幸那只狼没有被哨兵发现,也没再来骚扰过新兵连营地。这已经不是“麻杆儿打狼,两头害怕”了,而是“真家伙在手,虎狼绕着走”了。
学会“三横压两竖”打背包以后,新兵训练快接近尾声了。听说每年都会搞“夜间紧急集合”,有人临睡前把背包带、鞋子、帽子等放在顺手可取的地方,有的人还在枕头底下准备了手电筒。可是白天训练紧张,睡前再强打精神,也挡不住瞌睡虫来袭。几个晚上提高警惕都相安无事以后,人也就疲沓松懈下来。忽然有一天,清晨四五点种天还没亮,新兵们被一阵阵急促的紧急集合哨声从沉睡中唤醒,纷纷赶紧爬出温暖的被窝。有人打开了手电筒,但是立刻遭到班长训斥:“谁的手电筒?马上关掉!”“有敌情,不许开灯!”于是只好摸着黑,一片紧张忙乱地打背包整装备。全体集合完毕,连长一声令下:“预定目的地,跑步前进!”队伍立刻出发,在崎岖不平的乡间夜路上奔跑起来。几公里跑下来,有人气喘吁吁越跑越慢,有人开始跟不上队伍,有人遗落了东西被收容队捡到。等到“原地休息,整理背包!”口令,再看新兵们的洋相:有人背包跑得快要散了,只得用双手抱住背包,有人鞋带跑松了。我头上戴的是临铺战友的帽子,比我原来的帽子小一号。这位战友戴的是我的帽子,比他的帽子大一号。到底是谁先戴错了帽子?我俩后来还为此争论。天色放明,连长宣布:“敌情解除!返回营房!”此时大家才搞明白,原来这是一次检验新兵“敌情观念”的一次演习。紧急集合并非都是“空穴来风”。1976年7月28日唐山发生特大地震后,紧接着川陕甘地区也发生了强震。我所在的机务大队整装待发,夜间全体人员打好背包在户外冒雨集结待命抢险救灾,此乃后话。
两个多月的新兵连生活很快结束了,人们来自五湖四海,又走向四面八方,用青春热血践行对祖国、对人民、也是对自己的承诺:“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
南开校友总会举办“南开人在军营”征文,让我想起了陈年往事。愿与更多战友、更多校友分享。
作者简介:余晓勇,1954年11月生,籍贯江苏。1972年11月南开大学技工班毕业,年底参军入伍。1982年9月南开大学中文系毕业。曾在天津市委、市人大、经济日报社工作。在担任驻津记者站记者期间,曾撰写发表宣传天津的稿件千余篇,获第一届、第三届“天津市优秀新闻工作者”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