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克

　　一种穿越时空的大学精神，淋漓尽致地体现在梅贻琦校长的书信之中。作为南开大学的校长，我更是感受颇多。现在人们对西南联大的研究为什么越来越热？究其原因，是时代在呼唤联大精神，呼唤大学精神。

　　自1931年“九一八”东北沦陷，中国的大学就进入了“战时”状态。中国大学在长期而惨烈的战争摧残下，非但没有颓败下去，反而愈挫愈励。这是为什么？

　　全面抗战爆发后，北大、清华、南开三校在长沙联合成立临时大学，后因日寇逼近，又跋涉至昆明改称西南联合大学。在严酷的战争中何以能办学不辍？唯有爱国精神作为强大支撑才能做到。茅草覆盖的校舍、铁皮屋顶的教室、简陋的实验设备，再加上“跑警报”、遭轰炸，其难其苦如今难以想象。然而，联大师生竟然恢复建立了十多个研究所，使战时研究超过了战前的规模和水平，培养出大批优秀人才，仅十年后就有两位联大学生获得诺贝尔奖，令人称羡。

　　西南联大精神，突出地体现在“刚毅坚卓”的校训中，体现在“千秋耻、终当雪，中兴业、须人杰”的校歌里，体现在至今矗立在昆明联大旧址和北方三校校园的纪念碑上。

　　今天，我们应如何继承发扬联大精神，以完成联大前哲们的未竟之业呢？

　　我认为，坚持联大的爱国传统是基础。中国现代大学诞生于民族危难之秋，与西方大学源于教会的历史不同，中国现代大学不论官立民办皆以“兴学强国”为宗旨，爱国是中国大学最鲜明的精神特质。现在有人呼吁中国大学回归象牙塔，但在中国现代高等教育史上，又有哪所大学曾经是与世隔绝的象牙塔？可以说，一所都没有。联大的成功告诉我们，只有投身于中华崛起的事业才能建设世界一流大学。

　　坚持联大的育人自觉亦很重要。现时对大学的评价，偏重于学术成果的计量，没有抓住大学最本质的东西即立德树人。当年的西南联大是既重教学又重研究，以两者的结合为国家的“中兴业”培养大批“人杰”，这是联大的最大贡献。

　　当前，我们还要坚持联大的团结精神。西南联大结束北返时，昆明各界分赠三校的联幅和联大给西南父老的谢函集中表达了他们的深情厚谊。当年，三校没有为争“当头儿”而勾心斗角，也没有只认“第一”的评价隔阂其间，为我们树立了合作共赢的榜样。今天要实现创新驱动发展，必须像西南联大那样在民族复兴的共同使命下把大学的力量、科学院的力量、企业的力量联合起来协同创新。

　　坚持联大科学民主追求成当务之急。“联合大学以其兼容并包之精神，转移社会一时之风气，内树学术自由之规模，外来民主堡垒之称号，违千夫之诺诺，作一士之谔谔”，三校师生在崇尚科学、追求民主、抗战救国的旗帜下团结在一起。今天，坚持百家争鸣，实行民主办学，恪守科研诚信，克服虚华浮躁，已成大学改革发展的当务之急。

　　联大纪念碑的碑文最后说，“以此石，象坚节，纪嘉庆，告来哲”。联大前辈们告诉我们这些“来哲”的是什么呢？是刚毅坚卓、团结奋斗、科学民主、为国育才以成“旋乾转坤之功”的伟大精神！我们要以这样的精神去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以此来告慰我们的前哲！(作者系南开大学校长)

  来源： 光明日报2015年8月25日12版